Friday, September 16, 2005

用時間換取空間


——慢讀2005吳東龍新作

1.
 當「快」不再是一件稀奇的事,「慢」反而成為一種奢侈。繪畫夠慢了,不僅是對於畫者而言,對於一個觀眾更是如此。
 安貝托.艾柯(Umberto Eco)曾經將虛構的敘事體文學比喻成一部「疏懶的機器」,文本總要讀者介入其中,自行填補沒有明說的細節,並且讓故事得以順利進行下去。「從前從前,在一座森林裡……」,到底是多久的從前,又是在哪裡的一座森林,都靠讀者自行想像。這個故事能夠被填補的前提,在於作者提供了部分線索,導引讀者的思緒,在到達下一個關鍵的情節之前,這些細節就由你決定。究竟是一百年前或者一百五十年前,都不礙事;總之,故事就這樣在讀者腦海中繼續搬演下去,閱讀的趣味也在這些填補行動中一點一點地悄悄達成。

 雖然吳東龍的繪畫作品不打算說什麼故事,但它卻又穿上了這件類敘事的偽裝外衣。它不用純然的色域或者筆觸線條營造極端疏離的、表現性的抽象面貌,反而在畫面中置入「不為了再現什麼」卻「看起來好像什麼」的形體。
 這樣的安排,或許也造就了另外一部「疏懶的機器」。這部機器並不為了讓讀者獲得什麼樣的故事,而是一種過程的推磨。除了畫面內容之外,與作品相關的其餘細節,也不約而同地促成了這樣的角力過程。這過程造就了緩慢的特性。
 緩慢的特性在吳東龍的作品中特別能被察覺,表現在「Symbol」系列和其後結構簡單、抽離敘事的畫面裡。那些不求形似的什麼,讓人在清晰不過的造形裡,翻了又翻,用時間換取空間,直到膩了為止。
2.
 高度倚賴手工的前置作業,是吳東龍真正開始作畫之前重要的基礎。以亞麻布裱貼於木框,在平坦的表面仔細地覆上多層動物膠,或直接於木板上進行打底處理。其間許多細節的組合,超過了一個觀畫者所能理解或者想像的部分,但這些預備動作卻都紮實地構成了風平浪靜的畫面基底。
 或者,就跳過這些。當整幅作品以雕塑一般的量體出現,當眼光接觸畫布表面,其實我已經咀嚼到時間的調味。可以明白的是,面前的穩定拘謹,必定來自於各種衝突的弭平。況且其上,還鋪有比這更費心思量才能打發的問卷--它正向你索取時間。
3.
 從2003年的「Symbol」系列到2005年的「Clarity」等作品,吳東龍的繪畫承續了某些一貫的風格。除了前述以投入時間換來的平坦質地,以及畫面內容的趨向選擇,所有的作品都具備了幾個共相:平塗輕刷的底色,邊緣銳利且色料滿敷的造形。
 純粹、簡約的色域,用極盡低調的方式輕盈地畫成。雖然如此,極淡極細的筆觸痕跡,和因為畫布紋理滯色而出現的微微淺淺的層次,仍舊賦予畫面輕微震動的變化。它不採取極限的純粹、冷峻,也不以情緒性的方式迸發。如果說色域繪畫追求的是一種永恆的精神性,要藉由色彩的大幅呈現喚醒情感的共鳴,以一種吸入的方式將人的意識脆弱地蒸發,吳東龍的作品卻無意吞噬觀者,反而是與其保持一個優雅的、節制的距離。
 它要你對它著迷地看,卻不要你忘了彼此的分際。
 「慢」的氣息來自「看」的過程所營造的速度感。畫面裡,不知名的造形未有答案,但是藉由線條所隔出來的區別,俐落又清楚。這是一種節制--鑿鑿割裂的邊線那麼篤定地把視覺對於畫面的認知,分判出內與外,底與圖之類的區別,不是激烈潑灑或者隨意流淌的繪畫性筆觸。經過明確劃分而達致的完全混淆,把感知的侷限拉得更長。
4.
 在吳東龍2005年一系列的新作裡,〈clarity〉以連幅的形式,呈現遊戲規則之下發展出來的不同結果,也坦承了吳東龍繪畫作品的雙重性格:「慢」和「輕」。
 這樣的特質,適來自他賦予畫面看似可以追溯、有跡可循,卻無從與知識相對應的圖象。對於畫面的仔細玩味、反覆思索,非但沒有層疊出作品的沉重與疲憊,反而是無所歸屬的輕盈——自由的造形柔軟地拒絕觀畫者將其視為一道非此即彼的是非題。
 另一系列的作品如〈plenum〉,吳東龍更為挑釁地將畫面中的圖樣改換為呼之欲出的「某種物體」。當圖樣降低了想像的範圍,相同內容、色彩變換的連續性作品,同樣不具敘事脈絡地化約為純粹的造形——無論是花朵或者球體,全部都要抹平,無等差地以幾何團塊相待,在此又與〈clarity〉等作裡的不規則的圖樣無異。一如跳格子遊戲,所有的可能攤在眼前,樂趣則來自如何在重重限制裡無盡翻轉,跳出千變萬化。而〈frequency〉這樣帶有節奏感的作品,則如同順序升降的音階一般,在和諧裡展現差別所帶來的趣味。畫布上的顏料,以輕微量感優雅地存在,它所體現的重量,也只得緩慢感受。
5.
 慢讀吳東龍的新作,只有用時間去交換看似無奇的表面下,空間如何輕盈且靈活地展現魅力。它們看來過於簡單,用一種小聰明式的步伐行走,但是這份簡單,也適切地道出了複雜與深邃,是如何可能地被收服在純真的背後。
 那些因為過度清晰而換來的模糊想像,成為與觀眾保持距離的一幢幻影。這一部「疏懶的機器」永遠等待補遺,儘管它總是看來絕對而完整,在規矩的尺寸、如詩律一般的框架下,卻最難以逼近。

photo courtesy: 吳東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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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ursday, September 08, 2005

yuki誕生

yuki來了
現在年紀很小
也還沒有朋友
歡迎大家來和她玩
(她在blog的右下方)

special thanks to Genova:
for putting yuki on the world.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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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riday, September 02, 2005

翡冷翠小花園



六月遊翡冷翠時住的旅館。
陽台外種了小白花,還有白牆棕瓦一派山城該有的輕鬆乾淨模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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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洋氣象描述

連游泳都不會的我,對於海洋真了解得太少,海洋氣象的用語,看來更是陌生又新鮮。這些依照科學數據而來的重要資訊,對於海上作業的人而言是攸關性命和錢途的消息,然對我這樣一個擅闖海象大觀園的無關緊要者而言,只能用非常主觀而具有想像力的方式,閱讀海洋氣象了。

台灣北部。多雲局部陣雨。東北轉偏北風。5轉8陣風10級。中轉巨浪。

巴士海峽。多雲。西南轉偏東風。5至6陣風8級。中至大浪。

對於風向的描述,除了沒有第二個答案的東南西北四個方位以外,又可以依照偏向角度細分出東北、西南,或者北北西、東南東等音讀具有節奏感的方位。所謂的「東北轉偏東風」之類的話語,聽起來好像風在跳舞一樣。

風力大小,有如刻度指標一般地有「7陣風9轉5級」、「5至6陣風8級」之類的不同。有些在描述上選擇了「至」,意味著連續性的游移改變,「轉」則有較為明顯的變化趨勢。

海浪的大小,氣象上的描述則看來更抽象了些。或許這些形容詞的背後有科學的數字劃分出來的區別,例如浪高多少公尺屬於小浪,超過多少公尺屬於大浪。在海洋氣象的文字描述上,我看見台灣周邊海域的浪高,有小浪,中浪,大浪,巨浪……

8月31日,強烈颱風泰利來襲。我在中央氣象局網頁的「海洋氣象」瀏覽颱風將至的天候。

台灣東部海面,因為鄰近颱風的暴風圈,陣風級數超過16,從北至南的陣風級數都不低於10。至於浪高,台灣東北部海面竟達到了「狂濤轉猛浪」的程度。

狂濤轉猛浪。這樣的氣象報導真令人眼睛發亮。

充滿想像力的讀法,腦中會出現電影「天搖地動」之類災難片的畫面。海水如猛獸迎面捲來,一波接著一波,連呼吸的機會也沒有……在氣象的文字描述上,我認知了原來「狂濤」和「猛浪」就像「小浪」和「中浪」一樣是有差別的。而且,「狂濤」是不是比「猛浪」還厲害?

我不知道真正依賴海洋氣象維生的人,看到這樣的形容詞會不會有點困惑;或者,他們已經可以用非常數學的方式去反應和理解,「喔,狂濤阿……」,是一種不帶想像的描述。

颱風過後,台灣四周的太平洋和台灣海峽海面,又恢復了平靜。於是海上只剩下輕拍的小浪和偶爾翻騰的中浪,在陽光之下滾動著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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