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uesday, January 30, 2007

嫉妒你的年老

——讀《垂死的肉身》

the dying animal
 和羅蘭.賈噶(Roland Jaccard)的《甜蜜寶貝》比起來,菲利普.羅斯(Philip Roth)的《垂死的肉身》簡短很多,也更明快。明快對於複雜情感與心理狀態而言,不見得是一種動人的方式,但反過來說,既然現實已繁亂到一種程度,類比又如何是一種適切的對應方式?
 這兩部小說處理的情態不太相同。無論如何不是病態,真實得很。《甜蜜寶貝》寫對於感情與少女的迷戀,對於洋娃娃們的無可自拔,這和《垂死的肉身》無法忘情世界上最漂亮的身體有些相似,它們對抗的不是衰老——兩部小說的主角都知道,身為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,他們能賣弄些什麼。
 那是對青春的嫉妒。怎麼也無法交易,永遠看得到吃不到的,屬於別人的東西。
 但是也因為夠老,他們堪得起自己冷眼掃過這一切。女孩(和男孩們)從他面前走過,而他們不需要太多藉口,感官就是感官,沒什麼好掩飾。這樣看開也讓人嫉妒。
 《垂死的肉身》裡,老主角大衛說道,沒有人經歷過現在的自己。事實上,這兩個故事不是賣弄老人眼光數落少女懵懂,而是另一種老人心靈成長的健康手冊。老人們,別忘了體會此刻的美好與失敗。
 菲利普.羅斯讓世界上最漂亮的身體在小說的最後患病將死,實在太便宜行事。我一點也不覺得老人酸臭之衰老遇上年輕因病的衰敗這樣的安排,有任何高明之處,但動人的是做為那個年輕身體的康蘇拉,最終面對自己的無力,能夠找到一點點安慰的,還是那個七十歲的老大衛。
 可能最讓人嫉妒的是年老吧。可惡的老頭子,只有你知道什麼叫做糟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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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ursday, January 25, 2007

小班不要哭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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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ednesday, January 24, 2007

小班日記:高雄喝喜酒

 上個星期六,奇蹟似地將雜誌和期末報告同時搞定,小班週日飛機抵達高雄,參加了劭涵的歸寧喜宴。宴上見著南藝的好朋友們,許多都是好久不見,只有在喝喜酒的場合才能見到,是大家共同的感想。
 平日溫柔安靜的劭涵,這天顯得更加豪華了。新娘子都有新娘臉,瞧她看來就是新婚的小婦人樣。幾個女生好不容易見面了,七嘴八舌聊起來。劭涵自信地說:「嘿,下次妳們誰要結婚,我可以告訴妳們怎麼準備!所有的首飾都是我自己去找的。」大家發現她漂亮的彩繪指甲,又開始嘰嘰喳喳,紛紛問道「哇!好漂亮喔……多少錢?」「在哪裡做的?」……
 不知道下次大家見面又是誰的喜宴。
劭涵歸寧喜宴-1
南藝的同學們好久不見

劭涵歸寧喜宴-2
小班和新婚小婦人劭涵(攝影:阿達)

劭涵歸寧喜宴-3
一群女生,免不了的吵鬧。。。(攝影:阿達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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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aturday, January 13, 2007

小班日記:甜點的下午

 王亮尹在也趣展覽。之前寫了她作品的小文,其實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原作。
 展覽裡最早的作品是〈吃光〉(2003),一支叉子靠在餐盤旁邊。這張作品也是展場裡最大一幅。原來要先吃光了之後才會有很多小蛋糕端上來。
 巨大的馬芬、克林姆,讓小班看了很飽。還有一些小幅作品如〈汽水瓶蓋〉,像小點心一樣把展覽點綴得很可愛。
王亮尹和小班
王亮尹和小班。她是害羞的女生(小班也是)。我們都喜歡蛋糕。

王亮尹,雷根糖
王亮尹的〈雷根糖〉(很大一幅)。看起來很過癮。

王亮尹,小蛋糕隊伍
這是我和她都喜歡的〈小蛋糕隊伍〉。光聽名字小班就樂得拍手。
王亮尹 小蛋糕隊伍 壓克力、畫布 112×145.5cm 2006

也趣-王亮尹個展-現場
你知道馬芬有多大了吧。這幅大概是展出作品裡小班最喜歡的一枚。旁邊還有〈果動〉、〈克林姆〉。畫的名字事實上叫做〈大馬糞〉。
王亮尹 大馬糞 壓克力、畫布 150×150cm 2006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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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ednesday, January 10, 2007

收納與反向的清空

—陳順築的「家宅—4×5立方」系列

1. 面目全非的家宅身影(告別舊記憶的美麗新姿態)
 陳順築在簡短的自敘中提道「面目全非的家宅身影」。這個系列的作品來自於他新居的裝潢過程。被拆解的房舍內裝成為碎片,以手推車滿載,它們即將被運出房屋,換來另一批新的。
 乍看這一系列作品,像是從昔日家族照片作品撤換了面貌,但其實仍透露相似的情感。為家居空間所做的詩意剪影,投射為捨棄時間而讓空間延展的場所寓言,對應的一樣是滿載個人經驗與夢想的,與記憶相關的內在心緒。

2. 走出地窖
 1992年左右,陳順築的「家族黑盒子」系列將家族照片裝置於箱匣之中。那是可以掀蓋開啟的尋常木箱,被凝固在照片中的時光再次被固定於這個可以打開的立方體中。再如〈水相〉,家族肖像被打包在圈圍的封閉水域裡。此後,家族照片一直是陳順築作品的重要材料,這些照片無論被以拼接的方式處理,或者製框懸掛,曾經整齊排列在別人的家屋之外,或者排列在家鄉的廢棄房舍,甚至是塑膠花的照片陳列在墓地。照片附著在人或者鬼的居所外面,如壁磚,如衛兵,以包裹的姿態向藝術家自己或者讀者提醒故事所在。
 無論是藏在木箱裡的劇場,或者大方伸展的無言黑白照片,這些作品提供的是以人物為主的線索。這些暗示著死亡與過去的畫面,雖然流露家庭情感的親密,卻幽暗地藏在意識的地窖之中。陳順築的作品藉由攝影所帶有的媒材特性,傳達曾經存在與如實再現的想像,外顯的畫面一如燭光導引,領著每一雙觀看的眼睛走下階梯,以為要進入他個人家族記憶的地窖,卻往往走入了自我記憶的深幽之境。
 在「家宅—4×5立方」系列中,場景轉移至室內。明亮的室內無人,僅有削落的房屋層板與碎屑裝在推車裡。這些從房舍敲落的物事將引線從人像移至空間。對於內在情感的探索,從往日的家人身影轉移至未來家屋。一如從地窖走出。眼前看來空蕩蕩的房屋,從屬於別人過去的廢墟到屬於自己的溫馨家宅,此刻凝視充滿層次的廢物,如百葉窗展開,強烈光線就會讓空氣裡的灰塵放大似地落下。廢棄之物看來沉默卻像屏住呼吸,壓縮了過多的事物。而這個室內空間也指向平行開展的無限暗示,地平線成為隱喻,這是一個等待以腳步和眼光搜索的世界。站在照片面前,陳順築施工中的新居以一種未可辨識的形態暗示了家的意象,我們的意識進駐,流連忘返,就像待在自家屋舍的某一角落發著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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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順築 家宅—4×5立方 攝影輸出 2007

3. 低限的房間
 哲學家加斯東.巴舍拉(Gaston Bachelard)提醒我們回到意象(image)出現瞬間的當下。迎面而來的無論是詩句或者畫面,創作者以帶著清新之感的意象牽引觀看者的心理反應。面對作品,我們滲入每一個罅隙,召喚深層的迴盪(retentissement)之感,我們以為是自己創造了這個詩意的境界,體驗了共鳴與情感的反響交錯,喚醒過去。
 陳順築以4×5底片拍攝出俐落的影像,畫面裡每一處線條都清楚切割。這些脫離了功能的隔板與木條,以告別的身影等待被移出房間,亂中有序的片狀物事堆積,靜止的畫面還留著完整的團塊感。盛滿的推車凝聚這些四方而來的破碎意象,收納在畫面的每一道完美線條框裡。層次豐富的灰白或木料色彩之物、早已被解決的壁面裝潢,以淡化及斑駁突顯了色彩穠豔的推車。鮮紅或者豔綠的車身,雖然僅是做為一種過渡性質的暗示,卻成為畫面中注目的焦點,聚合了視線,又像是微型的舞台,讓這一切碎裂的散裝物事有了可堪表演的場地。它們的搶眼也為眼前這幅畫面帶來強烈的衝擊之感,就在未能乍看分明的過程裡,換取了思緒遊移其間的時間。
 去除了裝潢的房舍,幾乎脫去了所有關於功能與品味的意指,唯獨殘留的木料地板或者地磚,保留了最低限度的關於家的想像。這樣低限的屋宅意象,為觀看者開放了迴盪的可能空間。它們將關於家屋的意象還原為一個容器狀態,同時以清空的展示動作提醒我們,這裡也是承載人類意識的居所。在未竟與將要的過程中,這些片刻靜止的美好畫面,以每一個鬆脫的鐵釘拆解關於家宅的隱密箱盒,竟然就在破敗的、什麼也沒有的房間裡,升起了觀者關於家庭情感的細緻想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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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順築 家宅—4×5立方 攝影輸出 2007

4. 清空
 陳順築以「就地『雕塑』著手推車裡四乘五英吋立方的空間想像」稱之,這個雕塑的動作也同時是反向的清空。回顧以家族記憶為源本的創作脈絡,從人到物,從失去色彩的黑白遺跡到指向未來住宅的多彩期待,一向在形式上節制、耽美、完好的作品面貌,壓縮最為柔軟個人的懷舊情感,在創作者向內連接記憶的過程中,清出的情感以理性保持清醒的距離。甚至,「家宅—4×5立方」系列無人的屋舍,有裸露的坑洞、瘡疤、脫落的管線,有失去脈絡的薄片,也以另一種方式展現了清空的動作。這些被陌生化的角落、場景和瑣碎之物,不是家常,卻指向各種縈繞心中的,關於家與家宅的意念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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Monday, January 08, 2007

小班 as a dud

 太多債務。欠一篇火燒眉毛的文章、兩個星期後出刊但至今沒有下落的雜誌專題、同樣兩個星期後生死未卜的博士班第一學期期末報告。
 同時欠得更多的是睡眠。
 欠自己不賴床的理由。
 欠自己一頓像樣的晚餐或者一場電影。永遠欠一通溫暖的電話。欠一個讓我開心的理由。

 片刻都不容怠惰的光速星期一,冷氣團籠罩台北市,憂鬱籠罩上班族。遲到的我穿得像隻熊一樣,在公車上聽著The Czars的Killjoy,掃興的一天開始。其實興致早就被掃光了,在幾個星期之前。
 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孤獨,應該就是等著被終結。

 理當很忙的星期一早上,我啥正事也不幹地讀過期的Modern Painters。19年老主編Karen Wright在Editor’s letter寫臨別感言:
 “Editing a magazine is very hard work, and there was lots of that. Editors came and went – 7 in fact over the 19 years – often leaving to edit their own magazines.”
 拿自己境況相比也未免太丟臉,但我理解她的一言難盡。好笑的是我編雜誌不過四年,也已經送走七個編輯。她們走得疲憊,也沒人想再成為編輯。

 外面槍林彈雨。而我還坐在這裡寫無關緊要的東西。我還坐在這裡。等那些該完成的事情被一一劃掉。等我睡飽。等大家都失去耐性。等天氣好一點。等一個果決的決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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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aturday, January 06, 2007

小班日記:0106

——送給幽幾和你

 2007年剛開始的時候,所有事情都和在一起。這團混亂大約是從去年尾過生日那陣子開始地持續擾動。很多事情維持表面的日常,上班,遲到,咖啡,趕稿,睡眠不足。腦袋每天維持運轉。有些事情在每一個恍惚和呵欠之間有了改變,最顯而易見的是頭髮換了個樣子,更複雜的改變還不只這些。
 年尾至新年之間不過兩個星期,許多的剛好卻讓時間像被拖長一樣。
 而新年之後,我決定(也只有)以失速衝破難以想像的未來兩個星期。來吧,那些如鬼打牆般的大量文字、廢話與零星鑽石,以責任恐嚇的兩份萬言期末報告,一位誠懇可愛的中年藝術家新作回應……。我握緊手上的刀,像黑道在下過雨的夜巷準備火拚。月光照著地面積水,這個黑影隨時會從輕盈砍殺倒下,成街上死屍。而隔牆的屋內有人慶祝著溫馨節日。
 節日用慶祝包裹起來。我則被夾在節日和慶祝的包裹之間。
 前日上課時,我們談道compelling。正是這樣地集體失序,聖誕節多了接受窩心祝福的期待,跨年的時候人潮如煙火噴發。
 跨年那天其實我還沒有準備好要加入歡樂的氣氛。和昔日的社團學弟妹們一如往年地在這天相聚。多年前從社辦走出之後,我們的吉他前前後後成為家飾或者盆栽,弦上的鏽開成花。曾經如蜘蛛夜行在琴上的手指,幾年來在習慣了名片與通勤,也忘記如何在十六分之一音符的時間裡跳躍十格的音程距離。
 但還好我們記得這天要約在一起。如老人群聚,早衰地看著我們在學校裡表演的錄影,那時候再笨拙的表演都因為太誠懇認真而可愛。
 時間在年的交接之際延遲。就像跨年倒數的最後幾分鐘,不斷看錶。很多人拿出手機和相機,想拍下值得紀念的畫面,當火光散射的時候,持相機的手卻又因為激動尖叫而搖晃。搖晃的2007和Sony。一切搖晃。我忘記怎麼還是來了這裡,身陷人潮但一點也沒有興奮的心情。在人潮散盡之前脫隊回家,疾走在光復南路上。穿越交警哨音也失控的擁擠車陣,公車如一隻大象停在快車道上。情侶怕失散而握緊彼此的手,卻因為推擠把我夾在他們中間拖行。
 這樣的年的開始,對我來說像一則隱喻。時間感持續壓扁,延遲。那個要上路火拚的打仔在冷血行動的時候,心裡千萬別想著此刻熟睡的親密愛人。電影都是這樣演的。但我還是劣根性不改地不住看錶,度秒如年,想著時間,時間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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